11月16日至20日，“2023中国文学盛典·茅盾文学周”在嘉兴桐乡乌镇举行。嘉兴市新闻传媒中心人文专题部开设《茅奖回嘉“周”记》专栏，“周”取两种含义，其一是茅盾文学周的“周”，其二是专栏记者之姓。记者将直击现场，记录茅盾文学周的人与事，记录文学与文学史发生的细节与美好。第二篇推出《刘亮程来了》。

　　日期：2023年11月15日 星期三

　　天气：晴

　　地点：乌镇西栅景区

　　乌镇，今朝风日好，刘亮程来了。

　　在中国当代文学界，刘亮程这个名字越来越具有辨识度。以前，这个名字与散文紧密相连，因《一个人的村庄》这部书，“刘亮程散文”成为一种风格化的存在。这些年，由于《虚土》《凿空》《捎话》的接连问世，小说家刘亮程开始闪光，直到《本巴》出现，刘亮程的“小说家”身份也绕不开去了。

　　《本巴》首发于《十月》2020年第5期，2022年1月由译林出版社出版，今年8月11日获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。

　　一定会有人问：“本巴是什么意思？”那是草原的名字，在蒙古语中意为宝瓶、人与万物的母腹。

　　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：“《本巴》这本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？”

　　灵感始于蒙古族英雄史诗《江格尔》的诗句：“江格尔的本巴地方，是幸福的人间天堂。那里人都二十五岁，没有衰老没有死亡。”史诗停止的地方，刘亮程开启了叙述，《本巴》写了一个活在童年不愿长大的孩子，一个不愿出生、被迫出生后还要返回母腹的孩子，还有一个在母腹掌控国家的孩子。世界在他们手中，游戏般玩转起来。“《本巴》是关于时间的童话史诗。我让自己成为说梦者齐，在万物中，睁开眼睛。”

　　光听故事简介，都能生出一种奇幻的感觉。那么，等你真正去翻阅《本巴》，不消两三页，这种奇幻的感觉会加强数倍。因为在近来数十年的华语文学中，几乎没有出现过《本巴》的同类，无论是诗一般的叙述语言，还是如梦似幻的故事呈现，用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何向阳的话来说——《本巴》几乎刷新了以往的小说写作，更是刷新了曾经的刘亮程。

　　是否果真如此，答案在你打开《本巴》第一页之后。

　　《本巴》之外，如论刘亮程的名作，固然是《一个人的村庄》，而《一个人的村庄》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《今生今世的证据》一篇，因其被收入苏教版语文教科书，中学时候要背这篇课文。结尾那句“当家园废失，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”是几乎烙印在青春记忆里的，有些课文是硬背的，这一句是融在记忆里的，直到自家也经历了拆迁，离开住了三十年的血地，这一句便会苏醒。这样看来，刘亮程写下的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村庄，也写下了我们的村庄，写下了每个在农村生活过的人今生今世的证据。

　　这样一个作家，注定是让人感觉亲切的，因为有共情之心。

　　我是在中午时分接到刘亮程老师，是的，初见，我叫“老师”。刘老师是温和的，走在乌镇的青石板上，拐入一条小巷子，站在一棵树旁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，只有笑起来的分贝会放大，那是聊到话头上的爽朗。

　　站在刘老师旁边，走几十米路，心底会生出一个词——万物有灵。

　　刘老师站在一扇门旁，手摸着门的纹路说，老年人喜欢老器物，这是可以看懂时间的，经过多少年才会有时光的感觉渗到木屋里面去。

　　在底部抹上石灰的树旁，刘老师又说，地上有蚂蚁，蚂蚁会上树，把虫卵衔到树叶上，虫子长大以后，鸟会飞上树叶上吃虫子，整个生态是完整的，但是树底部涂上石灰以后，蚂蚁上树的路阻断以后，整个树上的生态就被阻断了。

　　来到了前店后坊的缫丝作坊，一女工在抽丝，刘老师问，一个茧的丝有多长？女工回答，一个茧的丝有一千米左右。聊着聊着，刘老师说，蚕一口气给自己吐了一两千米的长丝给自己做了一个茧房，结果我们人把它的房子拿下来拆掉，拿它做成我们的衣服、枕头，蚕要是知道的话，它会把丝吐得很慢，让人解不开。

　　乌镇下午的阳光很好，因着刘老师的讲述，我分明觉得目之所及、耳中所闻皆是生命，那人来人往的游客，和乌镇的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，都是珍贵的存在，也想起刘老师居住在新疆木垒县一个名叫菜籽沟的乡村，他会拍些小视频，然后对着树木不忍地说道：“一棵树开那么多花太累了。”

　　在刘亮程眼里，万物是平等的，人与人之间更是平等的。他是安静的、坦然的，就像他说的“一个种地的刘亮程和一个写书的刘亮程，都可以接受”。

　　刘亮程来了乌镇，他也在他的书里，等你。

图片由刘亮程、译林出版社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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