驱车沿“浙江最美公路”翁金线驶入嘉兴海盐,窗外掠过的水墨画卷定格在北团村:清澈的小河缓缓流淌,水草随着水流婀娜起舞,绿树在风中摇曳,簇拥着白墙黛瓦的农家小院,老人们三三两两闲情漫步,孩童三五成群嬉戏玩闹……

这是“千万工程”造就的北团村,也是多少都市人心中的“归园田居”。

这个习近平总书记曾驻足调研的村庄,正书写着新时代“千万工程”的进阶答卷。

不远处的村民广场上,一个温州来的参访团刚刚抵达,他们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总书记牵挂的乡村到底是什么模样。北团村党总支书记、村委会主任张振华一边热情接待,一边思考着如何把“流量”变成“留量”,推动北团村发展再上新台阶。

半个世纪前,这里是杭州湾畔的盐民聚居地。“脸肿眼花站勿停”的古老歌谣,诉说着“晒盐”的辛酸岁月。1951年废灶兴垦后,不甘贫瘠的北团人开启了漫长的求索,从盐田到棉田,再到枸杞田、菜田、芦荟田……盐霜浸透的荒滩一寸寸改写为希望的沃野,在时光长河中镌刻下“向海而生”的奋斗诗篇。

新时代“千万工程”的号角在希望中激荡回响,北团村的“百变田”如何走上未来乡村的进阶路?百村行采访组踏上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,倾听这里的蜕变故事与美好期待。

北团村,杭州湾北岸的一个海边村落。现有农户497户,户籍人口1700余人。

都说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。数百年来,一片盐田养活了一村人。

“从小就听爷爷奶奶说,我们是盐民的后代。我们村是鲍郎盐场下面的一个团,北团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。”张振华是土生土长的北团村人,听着村里的故事长大,“盐民苦,盐商富,歌谣里唱‘脸肿眼花站勿停,苦煞阿拉晒盐人’,讲的就是我们。”

1951年,北团村停止晒盐,村民不得不寻找新的生计。

踩着脚下的盐碱地,村民想着怎么把“含盐量”转化为“含金量”:他们学种枸杞,但受土壤、阳光等自然条件限制,枸杞品质低,卖不出好价钱;他们学种棉花,品质也不好,一到梅雨季棉花就变黑;他们学种包心菜,市场不稳定,常常是好一年亏两年……苦没少吃,路没走对。

上世纪90年代末,村干部把眼光投向了农业技术发达的日本。“温室大棚技术是不是也能弥补我们村的土地缺陷?”“什么作物更适合我们这片盐碱地?”在当地农技部门的帮助下,村里锁定了一种当时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植物——美国库拉索芦荟。

芦荟集食用、药用、美容、观赏为一体,被誉为“东方仙草”,具有广阔的开发前景和消费市场;芦荟对生长条件要求低,种植成本低、经济效益高。

看准时机,说干就干!村里搭起了钢管大棚,万福祥、万福根兄弟成了“第一个吃螃蟹”的人,他们的第一个订单就卖了10000多元,后续订单更是雪花一样飘来。其他村民见状,纷纷效仿。“北团的芦荟种得最多的时候有1200多亩,全村一半的农田种上了芦荟。”张振华说。

一时间,北团芦荟声名大噪。在示范效应下,芦荟产业连片发展,带动北团村所在的秦山街道赢得“中国华东芦荟第一镇”的美誉,还建起了全国最大的芦荟饮品工厂。

为了方便芦荟采收,北团村按照“井”字田格局修建了路网,完善了农业基础设施,成功创建第一批省级现代农业园区。

这还只是起势。北团村的高光时刻来自炸山采石。“一声炮响,黄金万两。”从2000年开始,北团村大规模采石,壮大集体经济,利用采石收入大搞农村基础设施建设,提升人居环境。“别的村还在走泥路的时候,我们已经是水泥路了。”对此,张振华颇为自豪。

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家底,当浙江启动“千万工程”建设时,北团村已经“抢跑”走在了前列;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底气,北团人迎来了无比自豪的重要时刻。

2006年1月4日,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来到北团村,实地考察“千万工程”建设,走访了村民的美丽庭院,查看了村里建设的秸秆焚烧炉,对村里的生活污水净化设施看得特别仔细,表示要集中推广这个模式,持续提高农村人居环境质量。

近二十年过去了,叮嘱言犹在耳。北团村的建设发展一步先步步先。2019年全省推进美丽乡村建设时,北团村“跨级”打造美丽乡村升级版;2020年接入“乡村振兴示范园区”;2021年建成“丰山溢水”党建引领美丽乡村精品线……

一个个试点项目纷至沓来:海盐首个“共富驿站”在北团投入使用,嘉兴首个“红旗书屋”在北团开工建设,嘉兴首个“12345”工作站在北团设立,海盐首个开通千兆网络的行政村……

沿着总书记当年的足迹,在北团村里漫步,我们看到,村级医疗服务站接通了数字化设备,老年活动室装上了家庭影院,村前广场已经有了新能源汽车充电桩。村落就像一幅自然画卷,从路边小菜园到公共文体配套,何处落笔、如何落笔,都有务实的考量和精细的谋划。

苟日新,日日新。在乡村振兴的春风里,北团村这个“千万工程”“老先进”的点滴变迁有目共睹,人居环境整治落实到了村民生活的细节里。

“老先进”也有新烦恼,归根到底,还是村集体收入太少。

“去年,我们村集体经济经营性收入只有185万元,加上政府转移性支付,仅能维持正常开销。”张振华坦承,“和周围的富裕村相比,我们村的差距还很大。”

作为全市首批大学生村官,张振华从2013年回到北团村担任村干部,见识过炸山采石时给村民发洗衣机、电饭煲的风光日子,接受过别村人羡慕的眼神。

但从长远看,乡村振兴要走绿色发展道路。未来,能为北团村“点石成金”的新出路在哪里?村民老龄化趋势日益突出,怎么才能做好村庄治理?

“我们是纯农业村,还得在‘一片田’上下功夫。”张振华坚信。

“一块田”变“多块田”。前些年,通过“抱团取暖”,北团村参与了五村联建的商务楼项目;通过“强村公司”,拓展了秦山街道“两创中心”标准厂房和商业物业等产业,累计投入近700万元。加上政策性扶持托底,这部分村级集体经济经营性收入稳中有进。

“低效田”变“创新田”。2018年,北团村果断腾退280.95亩的养殖场,建起了全省第一批现代农业示范园区。目前,园区已引进8家农业经营主体,其中6家为农创客,总注册资金达5310万元。其中,海盐澳丰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已成功繁育澳洲银鲈鱼,填补浙江海鲜市场空白,预计亩均产值为13万元到15万元,“村企共富”正在带来双赢。

“农业田”也是“艺术田”。老盐田有了新玩法。北团村正在打造盐文化艺术村落样本,由“盐文化”支撑的“廉馆”已经落成。村里还在建设酱园坊,准备把酱油、盐炒肉这些老底子的味道复活。

曾经储藏盐用的废弃仓库被改造成了摄影馆,作为海盐县书法家协会、海盐县摄影家协会和秦山街道文联的创作基地,以文化赋能,提升北团村的曝光度和“出片率”。

“老先进”既是底蕴,也是王牌。怎么盘活村域旅游,把颜值转化为产值?北团村规划建设了“一轴三组团”产品线。“一轴”就是北团村最能打的“初心之路”经典红色旅游线;“三组团”则是把农庄、农创园等串点成线、串珠成链。

“我们村不缺流量,忙的时候一天有五六辆大巴车要接待;我们缺的是‘留量’,村里每天来那么多人,走马观花,连一杯咖啡都没买,就没有多少转化。”张振华的话一针见血,“我们要再拓荒,开辟新的高产‘服务田’。”

去年底,北团村获评“浙江省艺术乡建特色村”。今年,北团村正在建竹盐工坊、酒坊、糟肉坊、酱园坊、糕饼坊、麦芽糖坊等“北团八坊”,打造乡村文旅新业态,以乡愁留客。

奔腾的涛声,是奋进的战歌。当“千万工程”进入新时代,如何用“美丽乡村”催化“美丽经济”,增强村落“造血功能”、激发内生动力?新农村建设是一个全面的目标,不是造几幢漂亮房子、修几条宽敞马路,而是要全面推进农村的经济、政治、文化、社会和党的建设,让农民得到更多的实惠——总书记在北团村的叮嘱引人深思、催人奋进。

一手壮大村集体经济,一手优化村庄治理。无论北团村换了几任书记,这个目标始终如一。

“造血”这件事,北团人善于“无中生有”。从盐田、棉田、菜田到芦荟田、艺术田,哪片田不是被敢于战天斗地、将劣势化优势的北团人开辟出来的?

要说难,谁不难?2021年至2022年间,在保护耕地开展“非粮化”整治中,北团村的芦荟田腾退到只剩400亩。因为农田基础设施健全,又是连片农田,别的村庄土地流转价格在每亩800元左右,北团村却能开价到每亩1100元。

虽说村里没有多少田地,但靠近城镇。务农收入只占村民收入的5%到10%,村民基本上在企业务工。

“我们村虽然集体收入规模不大,但是村民还是有钱的,城乡差距很小。”张振华说,“基本上家家在县城买了房、户户有小汽车,从村里开车去海盐县城也就20分钟。所以,一到周末村里就热闹起来了,因为城里上班的子女都回村了,走的时候后备箱都是装满的。”

正因为靠近城镇,又有美丽乡村建设的扎实功底,各方面的基础设施都算先进,张振华有信心,只要好好做、用心做,深耕乡村旅游这片田还是有机会的。路,都是人走出来的。

功夫向内,眼光向外。这一点北团人也很擅长。从盐田到棉田,从引进美国库拉索芦荟到培育澳洲银鲈鱼,北团人虽然只有一片田,却从不为自己设限。

未来想要做活乡村旅游,北团村也不能靠单打独斗。张振华有了初步设想,可以与雪水港村、秦山核电科技馆等外部资源联动起来。这样既做长了红色旅游的经典线路,也提升了旅游线路的“科技范”,产品丰富了、客群扩大了,乡村旅游的筋骨和内涵都有了。

壮大村集体经济和优化村庄治理是实施“千万工程”的“源与流”。“现在,我们村的最大难点还是村庄治理。特别是人口老龄化、村庄空心化给村庄治理和服务带来了很多新的挑战。”张振华说,“所以,我们希望通过发展‘美丽经济’,做活村集体经济,吸引更多年轻人回乡创业生活,留在村里开茶室、开咖啡馆、开工作室,一起做‘北团八坊’,让整个村庄更有活力。”

“千万工程”光有美丽的皮囊还远远不够。真正让美丽乡村促进城乡资源要素双向流动,以“千万工程”牵引城乡融合发展、缩小“三大差距”、推进共同富裕,这才是新时代“千万工程”进阶之路的题中之义。

前路很难,但未来可期。凭着敢于尝试、百折不挠的精神,北团人将如何续写“一片田”的传奇,让我们拭目以待。

北团村,地处海盐县秦山街道西南面,北接丰山村,南连永兴村,翁金线与武袁公路贯穿而过,交通便利。全村区域面积2.88平方公里,耕地面积2200亩,总人口1759人,村级集体经济经常性收入265万元/年,农村人均收入49000元/年。

北团村历史文化悠久,古代以盐文化著称,制盐业发达,宋代系鲍郎盐场北正团产盐组织所在地,故此得名。近代以红色文化为特色。

近年来,北团村坚持以党建为引领,注重整合多方资源力量,扎实推进美丽乡村、幸福北团建设,以积极、稳健的步伐振兴乡村经济,提升群众获得感和幸福感,先后获得全国文明村、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、省级民主法治村、省级美丽乡村精品村、全面建成小康示范村等荣誉称号。

总策划、统筹:应丽斋

编辑:施兰

审核:丁辉